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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浮生】(第十一章、爱恨贪嗔)(三万字附合集)

第一文学城 2021-10-18 03:07 出处:网络 作者:DeVere的沉默编辑:@ybx8
作者:DeVere的沉默 2021/9/15发表于:首发sis001 字数:29145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作者:DeVere的沉默
2021/9/15发表于:首发sis001
字数:29145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本世纪第二个十年之初。

  依照相关者的要求,使用了化名。

  出于对逝者的尊重,除此之外的故事未做任何改动。


               第十一章

  黎明晨晓,我睁开双眼,伸手一探却发现枕边无人。

  她走了?

  这个念头还没有落地生响,我就瞥见了卫生间玻璃墙中透出的灯光,以及一
个朦胧摇曳的身影。

  我重新躺回去,伸展双臂,让指尖触摸着她不久前躺过的地方。残余的温度
蔓延到我的心里,还有一股难舍难分的芬芳。

  黎星然是一颗炫目的恒星,当我直视她的时候,那抹光芒轻而易举夺走了我
全部的注意力。直到此时,我偏过自己的目光,才能发现那些被光芒掩盖的点滴。

  比如她身上的气味。

  不是简单的香水,而是从肌理之间弥散出的动物味道,这股原始的野性气味
纠缠着某种浸透肤质的香料,暗暗挤压着我的咽喉。

  循着这股若隐若现的味道,我赤裸着身体翻下床铺,向她所在的地方走去。

  推开卫生间的门,我看到黎星然正把一条腿踩在马桶沿上,用一只手掌大的
软垫仔细擦拭着自己的小腿和大腿。

  她带过来的那只手提箱被敞开放在旁边。手提箱里是发泡橡胶做的防冲垫,
两排小瓶罐整整齐齐地躺在上面。

  黎星然回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弯弯带笑,手里的活儿不停。

  她把手边的瓶瓶罐罐打开,将里面乳白色的膏体绰在指尖,仔细而熟练地涂
抹在自己的肌肤上。

  「喏,别闲着,」她转身递给我一只茶色小罐,「帮我擦后背。」

  我欣然接过,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这是一只外国常用的标准药罐,但
是上面没有制式的标签,只有一组编号。很明显,这不是量产的护肤品。

  黎星然赤裸的身子向前倾着,臀部微翘,自顾自用手掌按揉小腿肚,呈现出
诱人的曲线,而她身上的刺青则随着主人的肌理优雅的颤动,和昨夜里一样鲜活。

  如波蒂切利所说,诱惑的源头乃是视觉的不充分。黎星然的刺青便是与身同
在的朦胧与遮拦。我只是看了她几秒,鸡巴就已经微微扬起了头,一股冲动涌上
喉间,使我想上前一步,从后面擒住她的腰,掰开她的屁股,用力把阳具插到她
里面。

  不过我也只是想了想而已,任性的饕餮是暴殄天物,性交对我和她而言已经
是最不重要的驱动。

  在寂静的清晨,我将手放在女孩的脊背上缓缓滑过。我抚摸过很多很多女人,
但没有一人的皮肤能够和黎星然相提并论。惊人的滑腻与紧绷共存,一切瑕疵都
形同乌有。如果不是下面所蕴含着的温热,我会以为自己抚摸的是波澜不惊的湖
面。

  这当然是花钱砸出来的。她来找我的时候,依旧带着这个装满订制型护肤品
的手提箱。而当我们本应在床上让旖旎的温存回甘之时,她却雷打不动的起身,
做着必须要做的事,带着一种惊人的纪律性。

  我将她递给我的乳液仔细在她的后背上涂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考古学家,
在保养最珍贵的青瓷。

  然后我想起了一个早就萌生在心头的小小问题。

  「为什么后背没有刺青?」

  脊背往往是顾客乃至刺青师最钟爱的创作部位,充足的面积和相对平展的空
间可以让创作者的发挥更加自如,可供选择的纹样种类也不是其他位置可以比拟
的。

  黎星然的刺青几乎缠绕全身,但背部却光洁白皙,还未曾被刺墨沾染。这样
看起来,女孩仿佛身穿着一件露背的礼服。

  「因为还没到时候。」黎星然低头拍打自己的脚背,让乳液更好的吸收,
「我每年会在身上多加一个刺青,后背的空白会用十年的时间填满。」

  「那么十年之后呢?」

  「十年之后作品就完成了啊。」黎星然扭过头,用嘲笑的表情看我,仿佛我
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在其他人听来,她的回答理所当然。可是我却感受到一点不协调,因为刺青
于她而言的意义和其他人完全不同,它们并不是装饰品,而是不可分割的血肉。

  当她用「作品」来描述刺青的时候,其实也是在将自己的身躯物化。

  很难想象如此骄傲的女人会做这种事。

  或许是我想太多了。我这样对自己说着,没有继续深究其中的含义。

  我和她一起在浴室里忙碌了半个小时,她终于心满意足的收起了那些瓶瓶罐
罐,「咔哒」一声将手提箱锁好。

  「你要走了?」我试探性的问道。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等待答案的忐忑,
虽然只有一点。

  「你想让我走了?」黎星然扬起眉毛。

  「我怎么想,改变不了你的决定。」

  「如果我说,你可以呢?」

  我沉默了片刻,重新看向她的双眸:「你是在诱惑我吗?想让我贪婪的以为,
自己能够成为插在你腕骨中央的那枚钉子?」

  「为什么我觉得,我在你眼里仍然像是一个敌人?」黎星然面无表情的看着
我。

  「我没有敌人。」我摇摇头,「但如果我无法抑制的向你靠拢,那么你就有
成为我敌人的机会。」

  「因为你担心我会改变你。」黎星然点点头,「可是,改变就这么可怕吗?」

  「我只是不喜欢失去对自己的掌控。」

  黎星然阳光灿烂的笑了:「好啊,那你就掌控吧。我把权力都献给你,你来
掌控自己,掌控我,掌控我们,然后带着我们去到哪里都好。」

  她的手攀上我的胳膊,胸口,然后是肩膀,她用微微还有些湿润的脸颊蹭过
来,哼哼发笑。

  她的话是足以动摇我决定的交托,可是我仍然有些惊讶于她的毫无防备,因
为那太大胆了。这种放纵,像是从悬崖边一跃而下。

  「你为什么不害怕?」

  「因为我已经知晓了我的结局。」黎星然在我耳边轻声呢喃。

  「结局是什……」当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问了一个不会得
到答案的问题,所以我将这个问题强行咽下

  看着我突然沉寂下来的表情,黎星然笑的更明媚了:「你就继续忍着吧,左
欢,像一个苦行僧侣,像一出悲剧。」

  我忍不住被她引得发笑:「为什么会是悲剧?」

  「因为每个人都会死,死亡是必然的。伟大的悲剧不在于死亡,而在于浪费!」
黎星然跳跃着,莫名其妙的兴高采烈着,「你在浪费和我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
秒。」

  我放下最后一丝踟蹰,把她拢在怀里,让两个人赤裸的肌肤无有阻碍的贴在
一起。

  「那么,今天我们做什么?」

  「做什么都可以!」黎星然将手往我并不发达的腹肌上划弄着,「你要是愿
意,我们可以操上整整一天,用汁液把你的床透的再也睡不了人,直到精疲力尽,
尸体一样躺在床上。我再也流不出水,你再也撅不起来,把这一日像美味的糕点
一样吃掉,让日历永远缺上一页。」

  普通的女人在破宫之后第二天绝对没有底气说这种话。但黎星然混不在意,
这意味着我以往的经验在她身上并不适用,这个女人有着全然不同的耐受力……

  我猜想,这和她之前说的自己无法受孕这件事有直接关系。

  现在问这个问题实在是太煞风景,所以我逼迫自己把好奇心吞进了肚子。

  「我们出门。」我对她说。

  「好!」女孩轻快地应着,俯身去捡地上的衣物,「出去吃早餐?」

  「吃完早餐再出去。」

  「你是要给我做早餐吗?」黎星然饶有兴趣地问。

  「可以,但今天应该不需要我。」

  我穿好了衣服,女孩也这么做了。她把昨天传来的衣服随便一套,又把外衣
叠在臂弯中。

  我和她走下楼去,恰好看到赵峰把烤箱里的糕点取了出来。

  「欢哥……哦……嗯……」

  赵峰在看到我身后的女孩之时愣了一下,他似乎没想到黎星然会堂而皇之的
在我这里过夜。

  「我再做点!」赵峰没有等我说话,转身准备再忙活一阵。

  我阻止了他:「不用。」

  我和黎星然之间的时间仿佛在第三个人出现的瞬间凝固,我没有和她说任何
话,也没有对赵峰做更多的指示。赵峰虽然有些忐忑,但是却非常简单的执行了
我的命令——他本来就是那种不会多嘴多舌的性格。

  于是我们三人坐在桌边,沉默地咀嚼着早餐。黎星然紧紧贴着我,放肆地抢
夺着我面前的食物。我也没有让着她的意思,两个人飞快的把盘子里的东西转化
成了身体里的热量。

  赵峰做的早餐分量不小,黎星然作为女性也吃不了太多。消灭了面前的面包
与培根之后,她如同女主人一样从桌边绕过,自顾自跑到冰箱那里倒了一杯苹果
汁。

  赵峰扭着头,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她,然后在她目光扫向自己的的时候连
忙低下头去。

  我扔下餐具,推开盘子,试探性地看向赵峰背后斜倚着冰箱的女孩。女孩把
杯子里的果汁一饮而尽,对我点点头。

  「赵峰,找人把二楼打扫一下,你替我看着。做完就走,这两天不需要你来。
回头我再叫你。」我抄起外套,向门外走去。

  「知道了欢哥。」赵峰的声音被大门关在了房间里。

  清脆的叮咚声之后,我和黎星然肩并肩站在了电梯之中。巨大的罐头带着我
们呼啸着向地下车库滑去,空气中逐渐弥漫起属于女孩的香味。

  「我想操他。」女孩静静地站在我身边,望着电梯门,轻描淡写地说着。仿
佛在提建议,又仿佛有欲望压抑在腹中。

  她是在说赵峰。

  「好啊。我可以和他一起操你。」我目不斜视,随口应着,「可为什么是他?」

  「我想把你的东西都沾上我的气味。」女孩哼笑着。

  「赵峰只是我雇的司机。」我说。

  「不,或许你自己都没意识到……你尽可能简短了与他的对话,又拉着我想
快点离开,你是在护着他,不想让我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承认吧,你就是把
他看作是你的东西!是弟弟吗?是宠物吗?还是你曾经的自己?」

  我沉默着,摸索着自己内心的念头,尽管不想承认,但似乎她说的没错。

  「他很单纯。」我无奈地解释着,然而却非常徒劳。

  「所以也会很可口。」黎星然毫不买账。

  「你来当他第一个女人的话,他会无可救药的爱上你。」我已经隐隐开始替
赵峰担心了。

  「我会好好爱护他,不会把他弄坏。」女孩坏笑着,用舌尖舔了舔嘴角。

  我望了她一会儿,忽然觉得这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在我的眼中,黎星然已
然是这个世界上最上等的女人之一,能够在第一次性交的时候得到这种女人的认
可、交融乃至技巧,那是来自命运不可多得的赠礼。

  我为女人打开车门,然后坐到驾驶位。我启动汽车,向西郊别墅开去。

  时间还算早,空气中沁着冰凉,路上的车也不多。黎星然在副驾驶将外套裹
紧,窗户微开,掏出了她的烟盒。

  「来一支?」

  回想起昨晚那支香烟的冲劲儿,我对她摇了摇头。

  她给自己点上烟,下半身一盘,裸露的双腿半挂在座位上。

  宁谧的空气穿透着车厢,我们对彼此都有很多话可以说,但谁都没有开口。

  我是为了享受克制之后更加甜美的放纵,而她却好像在酝酿着什么别的东西。

  「你的那个姑娘,我也想操。」

  「胃口怎么越来越大了?」

  「你在她身上下了很多功夫,我想验验货,看看你的得意作品到底有多有趣。」

  「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你可以自己亲身试一试。」

  「哈哈,手痒了?」

  「你给我一个刺青,我调教你一次,这个交易怎么样?」

  黎星然没出声,她修长的手臂伸过来,将她吸了一半的烟递到我的唇边。我
叼住烟蒂,顺从地吸了一口作为助兴。

  我原以为小小一口不会有什么关系。可是这支烟和昨晚的相比却已完全不同。

  如同一只重锤在我脑后猛砸一记,视线模糊的瞬间,连带重力的方向都融化
在脑海里。强烈的致幻作用几乎让我整个人从这个世界剥离开来。

  听觉、视觉、嗅觉和触觉都变成了五彩斑斓的雪花,我努力咬住最后的一丝
神智,将脚掌向下压去。

  轻微的而冗长的嗡名声从耳膜闯入大脑,它慢慢变得尖锐而刺耳。当我重新
感受到方向盘,感受到脚底的刹车还有眼前的道路之时,才分辨出那是来自后车
愤怒的鸣笛。

  整辆车半斜在路上,我甚至都没感觉到急刹带来的惯性。

  我们行驶在环城的高架桥上,如果我没有及时踩住刹车,我们很可能就这么
翻到桥下去,从此和这个世界告别。

  我做了几次深呼吸,让自己恢复平静,然后用不解的目光看向黎星然。

  女孩低头看着自己腿上的纹身,手肘在车窗斜支着,任凭烟灰掉落在座椅上。

  「很危险,你知道么?」我没有从自己的语气中找到愤怒和质问,因为我知
道她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她很清楚那只烟的效用强度,但还是递给了我。更重要的是,她自己并没有
系安全带。如果车翻了,我或许有机会捡一条命,而她则会像破布娃娃一样被甩
出车窗,变成地上的一摊烂肉。

  我闻到了一丝失控的味道。在那一瞬间,她把自己置于了险境,而且不惮于
拉我下水。

  黎星然的手开始发抖,我不清楚那是香烟的致幻作用还是心理上的某种原因。
她颤颤巍巍的将烟扔出车窗,垂着头,将手放在车前台上,支撑着自己前倾的身
体。

  「对不起,左欢,我……」她道歉的声音很诚恳,却没有看着我,「我激动
过头了。」

  我的车斜停在道路正中央,一辆辆汽车长鸣着汽笛从我们身旁掠过。我们将
它们视若无物。

  「你想赌博吗?赌一赌命运是不是会改变?」我试图用苍白的语言诠释从她
身上阅读到的东西。

  「我看到了一个画面……我和你在一起,车中,淹没在熊熊燃起的大火里。

  那个画面让我……」

  我探过身去,伸手拨开她的双臂。黎星然抬起头看着我,眼睑通红,泪水从
面颊缓缓淌过。我检视着她的瞳孔,微微有些放大,但并不严重,这说明她并没
有被药物的作用完全控制。

  我看到她在笑,带着泪水,笑着。

  「黎星然,很爽吗?」我捏着她的下巴,用凉飕飕的语气对她说。

  女孩嗯了一声,摆出一副内疚的表情,撒着娇:「原谅我吧。就这一次。」

  她拽着我的手探到她的双腿之间,那里已然如同泉涌一般,温热滑腻。

             ——激动过头了——

  我将湿润的手指放入她的口中,她低眉顺眼的替我舔了个干净。

  我打火,拨转方向盘,重新上路。

  「你会把我带坏。」我小心翼翼的开着车,品味着内心残留的一丝后怕,以
及她赐于我的那抹触摸到死亡的异样兴奋。

  「带坏什么?」

  「被你带着,自我毁灭。」

  人类自我毁灭的倾向从未从我们的基因里剥离。我们不习惯一直拥抱着幸福,
因为我们打骨子里不相信幸福会是永恒而长久的。所以我们试探性的去毁灭它,
然后在失而复得之后喜极而泣。

  可如果真的跨过了那条线,那么一切就都完了。

  最关键的是,我们不知道那条线在哪里。

  而这也就是最强烈快感的源泉。我懂它的滋味,所以更是要让自己远离它。

  「不用担心被我带坏,我只当这一次坏孩子,好嘛?」黎星然把手放在我的
臂膀上,温柔的安抚着,「我这唯一一次的放纵,是你独一无二的证明。」

  「我没有看到什么证明,我只看到你爽的弄湿了我的车座。」我倾泻着肚子
里残存的一点点气恼。

  听到我这句带着怨气的话,黎星然暗暗放松了下来,她知道我不会怪她了。

  女孩趴在我肩膀上,讨好似的盯着我看:「我用嘴巴让你也爽爽?」

  「回去坐好。把安全带系上。」我面无表情,没有给她阴谋得逞的机会。

  「哦!」女孩像得到命令的士兵,弹簧一样缩了回去,一本正经地坐着不动
了。

  我实在忍不住,扶着方向盘,一颤一颤地笑起来。

  她也偷偷笑起来,把被她汁液沾湿的纸巾一张一张撒出车去,让它们随风飞
舞。

  终点到了。我停车入库,抓着黎星然的手,将她牵下了车。

  「多少有些品味了,这个地方。」她对刚才看到的房子外观露出满意的模样。

  「欢迎来到我的巢穴。」

  黎星然斜着眼看我,嘴巴戏谑地噘起,好像是想要做什么毒舌的评论。不过
她忍住了,任由我牵着手,步入了宽敞明亮的前厅。

  我还在换室内鞋,而她则把靴子一蹬,赤着脚吧嗒吧嗒地跳进了屋。

  女孩随性绕了一圈,在墙上的几幅高仿名画前停留了几秒,然后转了回来。

  我站在门廊下,看她眯着眼跑回到我面前,脸上挂着氤氲的不满。

  「没意思吗?」我故意逗她。

  「有意思吗?」她朝我呲牙,为自己的期望落空而闹着脾气。

  我捧着她的肩膀,推着她来到那个隐蔽的书架前面,打开了暗门。

  暗门咔哒一声敞开了缝,黎星然的眼睛立刻亮了,她兴高采烈的回头看了我
一眼,眉毛挑的高高的。我对她点点头,示意她进去。

  女孩的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呢喃声,她快步跑下阶梯,在我的调教工作室里打
起了旋儿。

  「如何?」我带着一点自负的情绪,微微渴望着她的肯定。

  这种感觉很久都没有诞生过了。如果有人能改变我,那么除了方颜,黎星然
已然证明了她的资格。

  「好玩!」黎星然瞪大眼睛,抓着我的胳膊荡漾着,「快!让我都看看!」

  「不至于吧?」我故意敛着不放,「你应该也见过不少职业调教师的Dun
geon。」

  「Fuckthem!」黎星然雀跃的飚着脏话,「美国那些玩SM的,非
要把地方布置的阴森森鬼岑岑的,红的紫的黑的色调浇灌的满满的才算罢休。

  要么就是些粗工业风的朋克,一股得意洋洋的傲慢味道!」

  我对她的夸赞心满意足,拨动了墙上的旋钮。玻璃幕墙在眨眼间变得透明,
露出了后面用来调教的六只大玻璃罐。

  楼纪晴仍然呆在最深处的那只里面,玻璃幕墙是单向的,而且隔音,她看不
到也听不到我们的存在。女孩似乎刚刚做完训练,手里正捧着一瓶开封的矿泉水
发呆。

  黎星然微微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我这里还装着人。

  我递给黎星然一个眼神,示意她在这里等着,然后打开玻璃幕墙的门向楼纪
晴走过去。

  看到我出现,楼纪晴立刻从隔间里站了起来。

  「阿尔法!」女孩已经在这个地方独自关了许久,正是起了腻味的时候

  「累了吗?」我看了看被她撂在一边的训练器材。

  「还可以,前天的时候脚超级疼,现在已经习惯了。」

  我点点头:「后天韩钊的人会来接你。」

  我把门让开。楼纪晴知道已经到了该泡脚的时间,所以主动向器材室走去。

  如我所料,在她跨出玻璃幕墙的时候,被悄无声息站在那里的黎星然吓了一
跳。

  「又带了一个来啊?」楼纪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已经被黎星然腿上的
繁复刺青抓走了注意力。

  在她的呆滞中,我已经打开了旁边房间的大门。

  「不要浪费时间。」

  「哦,好。」楼纪晴回过神来,她看上去想问我几句话,但我没有给她这个
机会。

  黎星然抄着手,在后面看着我调配了药浴,看着楼纪晴把脚伸入浴桶,一言
不发,也没有什么表情。

  我也没有管她,自顾自做着手头的事情。我从旁边取来几样道具,驾轻就熟
的将楼纪晴捆在了她所在的椅子上,又给她戴上了口球与眼罩。楼纪晴感到有些
意外,但还是顺从的任由我剥夺了她的活动能力。

  对楼纪晴而言这不是必须的,我所做的事是围绕着黎星然的。我以普普通通
的姿态在她面前展示着某种日常,想让她看看我在冗长的白日中会做些什么。

  我从楼纪晴身边走开,站回到门口,和黎星然并肩。

  「她是韩钊的人。我在这个地方完成该完成的订单,将接手的货物处理成客
户需要的模样。」

  「听起来有点像流水生产线,像那个孙天明似的。」黎星然的兴趣似乎在逐
渐流失。

  「嗯。这就好像你在韩钊漫谈会上说的,用纹身机刺青。快速、高效,大多
数客户很喜欢。」

  「但你不喜欢。」

  「是的,你知道我喜欢什么。」

  「她呀。」黎星然明白我是在说殷茵,脸上重新挂回微笑,「我想起来了,
你在那天晚上当着我们所说的话。」

  正是我最初那个傲慢的演说激起了黎星然对我的兴趣。我与孙天明针锋相对,
在关于是否对调教对象怀抱感情这件事上,争论了数个回合。

  「是叫殷茵对么?你调教她,挖掘她,把她摆弄成你想要的样子,然后呢?

  你想得到的是什么?」

  黎星然的话锋利而尖锐,没有给我任何掩饰的空间,直指向我内心那丛最根
本的欲望。

  我无法在这里回答她,因为那本来就不是用语言能够简单回答的问题。更何
况,楼纪晴现在仍然能听到我们的声音。

  我想要默默关上器械室的门,却被黎星然伸手挡住。

  「我想让她看着。」女孩目光闪亮,仿佛她知道我接下来要做的一切。

  可是她的脑子里到底盘旋着什么呢?除了那蓄满的狂热爱意,我无法从她身
上读出任何能够让我进行预判的线索。

  所以我也对她燃起了同样狂热的爱意,如果这个词可以这样用的话。然而两
个怪物之间的爱意代表着什么,黎星然已经在那辆车里展现了一二。

  她说,把控制权交给我,但本能中却依旧做了本不该做的事。这太有趣了,
危险对我们来说总是很有趣。

  或者,那对她有着另外一种意味,我还无法理解的意味。

  同样的,她也如此。

  所以,就由我先展现给她看吧,哪怕只有一点。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让房间中弥散的微弱消毒水气味进入鼻腔。味道是记忆
的连接,而记忆则是行动的火种。我迅速让自己回归了冰冷的理性,世界再次变
得单纯而清晰起来。

  我走进器械室,解下楼纪晴的眼罩。她奇怪的看着我,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黎星然想让她看着,那么我也不会浪费进一步调教楼纪晴的机会。于是我取
出一只连接着迷你音乐播放器的耳麦,以及一只最小号的跳蛋。

  这是要做什么?楼纪晴眼神中溢出的念头并不难猜。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打开跳蛋,调到最小的档位,让它滑入楼纪晴的内裤,
作为让她跨过零与一的台阶。

  「好好享受。」我抚摸了她的脖子,对她说道。

  楼纪晴露出哭笑不得的样子,对自己阴唇边轻轻作响的小东西十分不满。

  我打开温柔的音乐,将耳麦戴在她的头上,确保她无法听到我和黎星然的说
话。我注视了她几秒,让她趋于平静,然后给了她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就足够了,我不需要多说一个字。女人的好奇心将成为完成调教的缆绳。

  我回到黎星然身边,摆摆手指示意她脱掉衣服。与此同时,我回身从储物隔
间取出一件白色吊带睡裙扔在她怀里,那是这里所有调教对象都会穿的消耗品,
殷茵也穿过。

  黎星然顺从地照做了。在她重新赤裸起来的过程中,我没有舍得扭转注意力。
夺目的刺青再次显现,然后被那套平铺直叙的连衣短裙重新遮挡,欣赏这个过程
是一种享受。

  我忍不住向另外那个房间的楼纪晴看了一眼,她也和之前的我一样,目不转
睛的看着黎星然的身体。

  然后我脱掉了自己全部的衣服,毫无保留的站在黎星然面前。女孩眼中似乎
闪过一些调皮的神情,而我则无视了她的注视。

  这是神智最后的涣散了,我按动墙上的按钮,一套硕大的悬架在头顶翻转出
现,顺着天花板上的滑轨,从房间另一头移动到了这边。

  这套东西拥有一吨以上的承重,可以通过滑轨置于任何位置,包括那六只圆
柱玻璃罐。其实一组带轮子的落地悬架也可以达到差不多的效果,所以这套装置
多少有一点个人的执拗癖好在里面。

  拆封了两组真空包装的消毒棉绳和束带,我拉过了黎星然的手。

  「以前玩过悬挂吗?」我低头作业,仔细将软软的束带收紧在黎星然的手腕
上。

  「三次吧。一次是客人的要求,一次是出于自己的猎奇心态,最后一次是为
了满足喜欢的人癖好。」黎星然曼斯条理地说。

  喜欢的人……她的措辞十分有趣。难道是想挑逗我的嫉妒心态吗?她该知道
的,我不是会为那种事嫉妒的人。

  所以我抬头瞥了她一眼,而她则露出一丝窘迫:「就是喜欢的人啊,不然中
文应该怎么说?」

  原来只是语言上的薄弱,于是我笑笑:「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懂。那么,
喜欢悬挂吗?」

  「喜欢的话,也不会只玩三次。」

  是的,黎星然是属于享乐型的女人,她不会压抑自己的渴望。

  我将长长的棉绳捆在她的手腕上,然后是手指。我使用了由Spanish

 bowline、Lightermanhitch和clovehit

  ch组合的绳套结构,将重量精细地分配开来,以避免真的伤到女孩手指。

  选用棉绳而不是麻绳是出于对黎星然皮肤的保护。肌肤对她有着无法衡量的
意义,然而她在我做事的时候却没有出言提醒,这里面蕴含的信赖拥有某种巨大
的能量,所以我更加不能辜负这一点。

  我踮起脚,在降下的悬架上将棉绳一层一层的套好拴牢。然后对黎星然说:
「准备好了吗?」

  黎星然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只有一只手?难道不应该是像动物一样捆的结
结实实,然后悬空吊起来吗?」

  「我们不需要。」

  手指按动遥控,悬架缓缓上升,棉绳随之升起,然后是黎星然的右手。

  「决定我们意志的是什么?答案是经验和肉体。」我望着女孩,缓声说道,
「调教者在调教之前,无法成为调教对象的「经验」,那么就要从肉体下手。」

  「疼痛。」黎星然在调教方面的经验有着足够高的段位,她很清楚我在说什
么。

  「你是最懂疼痛的人,刺青师。」我靠近她,捧着女孩的脸,「所以我不会
傻到用这种东西在你面前卖弄。能够成为调教手段的,不仅仅是肉体能够感觉到
的「方式」,那种东西被无数人玩遍了,它们对你已经太过无聊。另一种东西比
「方式」更有趣的,比如「深度」。」

  黎星然的手被牵到了最高处,但悬架依旧没有停。它继续上升,以极其缓慢
却无比坚定的冷酷方式拉扯着女孩的身体,让她的重量逐渐聚集在了那只手上。

  女孩闷哼一声,疼痛开始进入大脑。很多女孩会感到恐惧,因为她们预见到
了接下来的持续增加的疼痛。可黎星然怎么会怕呢?疼痛是刺青的伙伴。

  所以她的眉头虽然痛苦的扬起,但目光却依然淡定,她只是很疑惑:「这样
用一只手把我吊起来,又有什么深度啊?」

  悬架进一步抬高,女孩的脚趾怵然离地,重量几乎已经全部灌注在了手腕和
手指上。她的身体轻巧,但那仍然不是区区一只手腕能够承受的。女孩的身体仿
佛都被拉长,肩胛、下腋、肋骨、侧腹,这些地方的皮肤都紧紧地绷在了一起。

  「不会把我的手废掉吧?」女孩的额头因为剧痛而沁出冷汗,但她仍然可以
用开玩笑的口气对我说话。

  这是一点点的试探,我看着停悬在空中的女孩,等待了五秒钟,然后将悬架
降下了一点。

  恰到好处的,女孩的左脚脚尖点在了地上。她像芭蕾舞者般,在我面前摆出
垂直的姿态。

  得到喘息机会的女孩努力想让脚尖接触更多地面,以减轻手腕的压力。然而
这很难,因为她脚下的地面很滑,而且只要角度稍微偏移,距离就会吞食掉仅有
的立足点。

  「调教肉体的方式很多,它们几乎都要借助传递感觉的方式以达成目的,比
如刺痛、快感、作痒、焦热、冰冷。只是,这些感觉也都有着清晰的极限,正如
当针尖刺穿皮肤,当快感迈入阈值,当作痒变成麻木,当焦热摧毁神经,当冰冷
冻结感官。」

  「我们对这些感觉的承受力有限,超过了限度它们就会变味,于是道路转向,
背道而驰。除非……」

  我看着墙上的挂钟,确定时间已到,然后便将食指的指尖点在了黎星然的手
腕上。

  指甲被很好的修剪过,所以并不尖锐。我顺着女孩的手臂,用甲盖缓缓的向
下滑去,她的喉咙里很快响起了我预想中的呻吟声。

  「我不喜欢绳缚和悬吊,因为那更多是在满足来自外界的视觉观感,被调教
者能够获得东西很少。但这个手法不一样。」

  当整个人被以这种方式拉扯开来的时候,紧绷的肌肤所能激活的皮下神经、
脊椎承重方式的改变、乃至大脑对传递信息的读取,都会进入前所未有的敏感状
态。那和敏感类药物催化的效果完全不同,内置的感官系统是在以日常的状态来
接受成倍增高的刺激,理智的清晰会让品尝的过程保持足够的细腻。

  指甲与肌肤相触,轻微的瘙痒与触感在悬吊中迅速膨胀成了对全身神经的重
击。

  黎星然浑身颤抖着,脚尖几乎无法支撑下去,她眯着眼睛,微微仰起头,努
力呼吸着。我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指尖刮划到了她几乎被拉展平直的腋下。

  「啊……」女孩叫出声来,她难以忍受,那只没有被捆绑的手本能地抬起来,
想要抓我的肩膀。

  我没有穿衣服,所以她没能抓住任何东西。我将她的胳膊拨开,然后两手一
扯,把那件她刚刚穿在身上的连衣裙撕成两半。我和她,再次赤身裸体的相对在
一起。

  丰润饱满的乳房毫无遮拦的暴露在了空气中,她们因主人手臂的上扬,凝聚
成水滴滑过般的优美姿态。乳缘处的刺青如同奔跃而下的溪流,汇聚于心口处血
红的风信子。

  我努力不让自己的注意力被那抹刺眼的美丽所吸引,我向后退,让她失去用
手寻找我的希望,并将自己的手臂尽可能的伸展开来,继续让指甲划下去,在接
触女孩乳房的时候进一步放缓了速度。

  敏锐的皮下神经将指甲刮划的触感放大了无数倍,而最最敏感的乳头会给自
己带来什么样的刺激,这个问题一定会扎在女孩的脑海中。我越是拖延着结果的
到来,她就越会渴望着审判。

  被悬吊的女孩如受刑的战俘,而我则像毫无感情的雕像。罗马的炎热夏季,
角斗士与女奴,我们静置在彼此面前,坦露着肌肉、乳房、阳具和阴部,只有一
根遥遥伸出的手指将我们连接。

  但这就足够了,此时的一根手指,比凶暴的鞭笞、入肉的紧缚、残忍的殴打
都要深刻和强烈。最简单的接触变成了征服的全部,就好像现实正在兴高采烈地
对我们证明着什么叫做物极必反。我们的注意力全部汇聚于一点,对它所要去往
之处无所怀疑,那么它所赐予的感受就能占领前所未有的国度。

  女孩的乳头早已坚韧的挺立起来。她气喘吁吁地望着我的眼睛,焦躁、迷离、
牙齿也在格格作响的打着战,直到我坚硬的指甲以轻不可察的力道刺在她的乳尖
上。

  黎星然的喉咙猛地缩进一口气,身体剧烈的一扭,再也无法忍受穿透身体的
酥麻。她的身体在挣扎下失去平衡,前后荡起,手腕被骤增的重量扯得格格作响。

  那感觉不可能持续太久,停留会摧毁之前营造出的一切。于是手指继续下划,
接下来是她的肋骨和腹部。

  当小小的旅行者路过肚脐边的侧腹之时,女孩的肚子不受控制的剧烈收缩起
来,她咬着牙不出声,但身上逐渐潮湿的汗水已经彰显了她的痛苦难耐。

  手指在小腹处盘旋了片刻,因为在肚脐与阴蒂之间的刺青包含着一朵狰狞放
荡的纹章。我不知道纹章的含义,但却不妨碍我绕着它的纹路走上几步。

  最后的最后,是伊甸园。

  淫水已经流满了女孩的大腿内侧,它还在继续流着,就像永远无法停歇的洪
水。黎星然的双唇微微颤抖,在她表面的伪装情绪下,那份悠然自得仍然在那里,
可是更深的地方,终于也有了祈求。

  我的指尖点在她滑腻到无法停留的阴唇上,和她对视了五秒。女孩无有依靠
的右腿轻轻的张开一点,然后又缩回去,这是她无助而空虚的五秒,那双眸子里
被久违的失控搅拌出了诱人的色彩。

  我也只能从她身上赢得五秒,这是她心甘情愿让我征服的五秒。

  我向前迈了一步,女孩再也忍不住,她右腿猛地抬起来,用力勾住我的腰,
左手也痉挛着抓住我的脖子,仿佛想要掐住我的喉咙。刚才所赋予的所有尖锐触
感,在这一瞬间于她心尖上化作羞恼、屈辱、愤怒和倾盆暴雨。

  我被她紧紧地缠在身上,手掌托住她的臀瓣。吊住的手腕上压力骤然而轻,
女孩刚松下一口气,我挺立的鸡巴就毫不留情的贯入了她的身体。

  「奥!!」女孩的脑袋猛地向上一甩,面目完全扭曲在一起,然后是解脱一
般的长长呻吟。

  泥泞的水花声在我们的大腿之间飞溅,我以机械般的节奏操动着匍匐在我身
上的女孩。她身体内积蓄已久的淫水淋漓而出,在妖娆疯狂的叫声中浸染了地面。

  肉体的感受可以轻松地决定意志的走向,但那对黎星然来说却很难,因为她
有着卓绝的耐受性,无论是疼痛还是快感。

  但这一次,黎星然总算是被击垮了。这首先要归功于她自己所卸下的防御,
她没有抗拒我对她神智的入侵,而是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我给她营造的情景之中。

  如果没有我们二者协调一致的全神贯注,就不可能唤醒她肌肤之下的神经。

  她是个优秀的舞者,能够驾轻就熟的随着我的节奏与我一起起舞。可是只要
踏入了我的陷阱,就没有那么容易再爬上来,哪怕她也一样。

  黎星然的羞恼,来自于自己情绪被动的点燃。当女孩放纵着肉体的感觉来决
定情绪的时候,她就会发现缰绳再也勒不住了。

  她用两条腿和一只手挂在我的身上,报复性的摇动起自己的腰身,想要用波
浪般蠕动的嫩肉榨出我的力气。

  精准、理智而坚决,当我以一个调教者的身份在她娇嫩的小穴中驰骋的时候,
便再也不会像昨晚那样轻易被她缴械。于是我们两个人针锋相对的蹂躏着对方最
敏感的地方,无关爱意,只有赤裸裸的肉欲与征服欲。

  黎星然很厉害,但是在已经掌扣了主动权的我这里,她还是迈向了败局。

  半个多小时,那一声声故意掺杂了媚意、用来诱惑我神经的呻吟,逐渐变成
了纯粹而本能的哀叫。黎星然在我无法动摇的进出中一次次积累着小小的高潮,
直到再也无法承受为止。昨晚的破宫并不是没能留下任何痕迹,它星星点点的火
种在我一次次顶住她宫口的时候慢慢被点燃。

  她无法承受,那么我就可以真正开始了。肉棍一次次搅碎着紧紧箍上来的肉
环,让她们再也无法压紧,在震荡和摩擦中融化成抽搐与痉挛。被击溃的女孩不
断萌生着想要反击的念头,而这只能不断证明她已经成了任我摆布的身下之物。

  滑腻的淫水微微干涸,两次喷溅的粘稠阴精已经糊在我们两个人的小腹之间。
女孩的体力几乎要被抽干,她身体蜷下去,手几乎勾不住我的脖子,两条腿也盘
不上来了,松垮垮的垂在我的腰际,只能靠我托举着屁股。

  「你怎么……你怎么……唔……啊……」她摇晃着脑袋,惊恐地望着着我的
眼睛,那里面再也没有伪装,对下一次剧烈高潮的一丝恐惧无法作伪。

  「黎星然。看看自己的手臂,看看我们两个。」我的脸凑在她的面颊之前,
对她低语着。

  「啊啊!啊……我……我的头好晕……你……嗯……让我看什么……」

  在我啪啪不停的冲撞中,女孩艰难的抬起头,望着自己被垂直束起的右臂。

  她只小小的看了一眼,就再次被扑上来撕咬的快感淹没。

  「你都能忍的,对吧?那些微不足道的高潮,都在你自己的掌控之内。那么
当你在男人身上扭动腰肢、溢出汁水的时候,又和教堂中的圣女有什么区别呢?

  你多久没能真正放荡过了?你和我一样,牢牢地捏着自己脖子上的狗绳。」

  黎星然的鼻腔里只剩下了迷糊的哼哼声,她仿佛在听我说话,又仿佛什么都
无法听见。

  「左欢……我不行了……嗯!」女孩的咽喉中像卡住了一颗珍珠,拼命地吸
气,一抽一抽的哽咽着。

  我加快着腰胯的速度,将她的话语撞成昂扬的碎片,然后在她耳边说:「你
悬在半空的那只手,能够指向哪里呢?竖起你的食指,让他们看吧,如果他们存
在的话。」

  我将自己残存的力量全都用了出来,微微酸痛的肉棒在黎星然红肿不堪的小
穴里进行着最后的狂轰乱炸。黎星然不知从哪里又生出了力气,汗啧啧的肢体拼
命抱住了我,那对奢美的乳房在我胸膛上挤的变了形。

  我们的身体完全贴合在一起,除了她的上悬的右手。

  我看着她,在风雨飘摇的哀叫声中,颤颤巍巍的伸直了食指。

  她指向的是天空,即是在指向上帝,她仿佛在挑衅着神明,令他们不得不注
视我们这场无比淫荡的交合。禁忌是欲望的源泉,那么巨大的亵渎身后,便有着
山呼海啸的快感。

  精神上极度的放纵和肉体中盛开的欲望触碰到一起,是摧枯拉朽的震颤。女
孩的身体触电般抖动着,淫液、阴精混着尿水从她的胯下一同绽放,她闭着眼睛,
大声尖叫着,身体由痉挛变得僵硬,又从僵硬一点点软下来。

  我注视着她的手指,那根手指从欲望的魔鬼那里汲取着力量,一直挺立着,
直到她完全昏过去为止。

  与此同时,我在她的腹内达到了自己的高潮。我捧着她的身体,吻着她因抽
气而冰凉的嘴唇,让肉棒在她体内自由的跳动着,喷射着,将两个人最深刻的体
液混在一起。

  在空白与耳鸣之中,我慢慢喘匀了气。充血太久的鸡巴在射精完毕之后也没
能软下来,它填充在黎星然微微松垮下来的阴道中,被仍然在蠕动着的软肉包裹
着,仿佛融为一体。

  我抱着她,吃力的转过身按动了按钮。悬架缓缓落下,女孩那只被捆住的手
重新落回到我的肩膀上。在我替她解绳子的时候,她醒了。

  剧烈的体能消耗,被数次榨出阴精,她仍然能这么快醒来,是我没有想到的。

  黎星然疲惫地睁开眼睛,眸子里漫布水光。她将身子拱在我肩膀上,深深地
搂住我的脖颈,轻轻哼了几声,软腻如初雪。

  我抱着她向沙发走去,手掌有她流下的粘稠汁液在溢出,肌肤之间黏黏的,
毫无优雅可言。但是我依旧因为抱着她而欢快着,而她也因为被我抱着而心满意
足。

  我斜倚在沙发上,而她仍然紧搂着我的脖子,丝毫没有跳出我怀抱的意思,
空气中弥漫着崭新的亲昵,像两只互相蹭毛的猫。

  狂乱之后的安静富有奇迹般的韵味,这短暂的宁静让人舍不得开口说话。我
们感受着对方身体里传来的温度,以及对方双臂传来的力度,让时间奢侈地奔跑
下去。

  我们无法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上涌的荷尔蒙和肾上腺素逐渐消退,当我们
再次拥有思考能力的时候,奇迹便结束了。

  女孩扭过头,呆呆地望了望我们刚才交媾的地方,那里已经一片狼藉,液体
留下的污渍扑洒开来,占据了大片的地板。

  「把我……操尿了……」黎星然赤红着脸,喃喃的看着我说。这一瞬间,她
仿佛是一个无助的小女孩。

  「以前没有过?」

  「有过一次……不过是被人虐的……」

  「那这一次?」

  「爽的呀……」她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将下巴用力在我肩膀上戳着。她的手
掌无意识的在我的后脖颈上来回抚摸,像是爱不释手。

  「告诉你一件令人失望的事,这次的调教无法复制,想要再这么爽,就得为
你寻找新的「舞蹈」。」我缓声在她耳边说。

  「我知道……因为我是特别的,对吗?」女孩小声地说,带着得意。

  「是啊。」

  无法复制的调教,因为这只对黎星然有效。如果调教是一门艺术,那么世界
上便无法存在两件一样的艺术品,后来者只会是或优秀或拙劣的赝作。

  虽然看上去昙花乍现的灵感,但其实从她出现在我门前的时候,我的潜意识
就在勾画这样一次调教。

  我在她繁复的刺青花纹中注意到了一个小小的十字,于是我知道她并不否认
上帝的存在。可是上帝又如何能不否认她的存在呢?这个出卖身体、夺人性命、
肆意滥交的女人。

  她诅咒过上帝和神明吗?我不知道。但冥冥之中我却抓到了她意志中的一丝
脉动。

  如果她要操纵自己的一生,那么就要唾弃神明赐予的命运。背离与亵渎,或
许就是她所在的悬崖峭壁,她的灵魂在那里挣扎着,渴望著有真正能理解她的人
能迈入身边。

  这些感触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臆想,她还没有告诉我属于她的秘密,所以她
也只能幻想着我是理解她的。然而又或者殊途同归,语言只是荆棘与桎梏,当我
教唆她对神明发出嘲讽之时,二人就已心神合一。

  我低头看着她,她也抬头看着我,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那不是因为我们赤
身裸体而遍布狼藉,而是因为我触摸到了她隐藏在深处的自我。

  我们向彼此贴近,深深地接吻,舌尖轻缠,品味着一抹粗糙的滑腻。

  「调教师?」唇分,她用指尖擦擦嘴角残留的银丝,戏谑地轻轻唤我。

  「怎么了,刺青师?」我柔声应道。

  「差点就要被你调教成奴了啊……真不该放你进到我心里来……」

  「是啊,你不放的话,我也不可能完成如此完美的调教。」我没有资格为此
自负,但满溢的成就感却是无法遮蔽的。

  「有一瞬间……真的想……干脆给你当奴儿好了,哎呀……」她说着说着,
脸上带上了娇羞嗔怒的样子。那是对她自己的,也是对我的。

  她着恼于,自己没能欺骗自己去沉溺于那短暂的甜蜜;也着恼于,我没有办
法真正摧毁她的意志与精神,把她变成我的所有物。

  她心甘情愿,但黎星然却是永远只属于黎星然的。

  「短暂也是完美的。悠久和长远只存在于幻想之中,真实的它们残破不堪。」

  黎星然看了我一会儿,神情中浮现我无法读懂的表情。她说:「你能这样想,
真好。」

  我感到奇怪,但却找不到可以启齿的问题来问她。

  黎星然显然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用手指刮蹭着我的下巴和脸颊:「为什
么能想到那种办法啊,把我弄得乱七八糟的……」

  「【红杉社区】里,人们百无禁忌。乳房,阴茎,屁股、肛门,这些在我们
看来总是和淫秽挂钩的东西,在【红杉社区】中没有任何的忌讳。从孩提时起,
那里的人们便不把两性禁忌当做一回事。做爱成了一种简单的社交,如同吃饭填
饱肚子。外面世界的规则:越是不让做的,就越是诱人。如果可以做所有事,那
么欲望积蓄在哪里呢?」

  「在精神层面……」黎星然刚刚有过体验,她当然知道正确答案。

  「对你而言,也是一样。各种尺寸都尝过了吧?」我笑道,「长的、短的、
粗的、细的,享用哪根鸡巴对你来说都是自由的,那么单纯的一根硬邦邦的肉棍
子又有什么诱人的?」

  我将手指顺在她柔软的头发里,轻轻梳理着,低头看她:「所以,我要做的
就不是操你的小穴,而是操你的脑子。」

  黎星然听懂了我的话,但她还是挤出一张鬼脸:「说的好恶心!」

  「但很有效。」我笑笑。

  她仰在我怀里,回味着刚才的一切。而我感觉自己仿佛能够共情着她,让那
份情绪也可以在自己胸口回荡几次。我们时不时地望着对方傻笑,偶尔亲吻对方
的乳头、脖子和耳朵,直到身上的液体干涸下去,变得难以忍受为止。

  「洗澡吧?」她说。

  「等我一会儿。」

  「嗯。」

  黎星然趴在沙发上望着我,而我则快步走进了器械室。我可没忘记,那里还
捆着一个女孩。

  楼纪晴的胳膊捆在椅子后面,头深深地垂向膝间,口水从口球的镂空中滴滴
答答的淌在大腿上——她已经失去了神智。

  我捧起她的头,女孩翻白着双目,木偶一样完全没了力气。我从她胯下取出
那枚跳蛋的时候发现,椅子坐垫已经湿了个透。

  这种功率的小跳蛋对楼纪晴而言是微不足道的,真正让她陷入高潮的是她所
看到的一切。

  当我和黎星然以近乎超脱肉欲的姿态彼此交合的时候,楼纪晴就被捆在这里,
痴痴地看着我们直抵对方灵魂的深处。她压抑、她愤懑、她满腹的欲望被那小小
的跳蛋扬起,却迟迟无法落下。她用尽全身力气夹紧双腿,想要让阴道口那只小
球的力道更重一些,可是那长久细密的快感只能一点一点积蓄成洪水。好在洪水
总有决堤的那一刻,汹涌而下的激流轻松冲毁了她的神智。

  我解开她,为她擦干脚上和身上的水迹,重新将她送回玻璃罐中,然后把器
具一一收拾妥帖。楼纪晴的单子即将结束,这意料之外的调教就算是给她的奖励
了。

  我确信,她会很难忘的。

  我抱着腿软的黎星然上到了二楼的浴室,享受起了热腾腾的淋浴。我们用泡
沫搓揉着彼此的身体,将皮肤的污渍与肌肉的紧绷全部冲到了下水道里。

  「她看得很羡慕吧?哈哈!」黎星然仰着小脸,让滚烫的热水浇在自己的额
头上,嘴里说着略显恶毒的话。

  「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我从一开始便知道,她是要欺负楼纪晴。她甚至
不知道她是谁,她只是看到她出现在我的地下室中,心里便十分不爽。

  但黎星然怎么会真的跟一个普通女孩计较呢?这个恶趣味的女人,不过是想
要玩一玩用脚踩蚂蚁的无聊把戏而已。

  我关掉浴室的喷头,开大暖风,让我们两个身上的水雾迅速化作气体。

  「下次该我了,左欢。」她背对着我,将头发顺到脑后,动作变得舒展而缓
慢。

  「都是你的。」我简单地答道。位置、图样、颜色、形状,将悉数由她决定,
那个未来会留在我身体上的刺青,她值得我全部的信赖。

  「被你吊的,手腕和肩膀都痛死了。我得好好修养一阵再说!」女孩回过身
对我撒娇抱怨着,刚才那一缕冷冰冰的骄傲仿佛从未存在过。

  「那更好。」我伸手替她揉着肩膀,「时间越长,准备越足。」

  「像你一样,灵感可不是靠时间能够点燃的。」黎星然狡黠的笑着,「还是
要看,你会为我展示多少的自我。」

  倒上一杯单一麦芽,我和女孩肩并肩倒在了卧室的大床上。

  已经足够尽兴,所以我们没有再贪恋对方的身体。不久前,同样在这张床上,
我和殷茵进行了性交之外的第一次做爱,很卓绝的做爱。可是现在,我竟然差点
忘却了她的存在。黎星然几乎占据了我全部的心神。

  「展示自我是一个很离谱的要求。」我让自己的身体陷入身下的柔软,「因
为对你来说,对任何一个人来说,能够决定我的自我的,其实是本体的想象。」

  「那就让我想象吧……」黎星然趴在我身边,用脸颊蹭着我的胳膊,「让我
进到你的世界去,就像我让你进到我里面一样……」

  「想听什么?」

  「从你操第一个女人开始。」

  「我十五岁。她叫方颜。」

  「哈!十五岁,比我破处还早一年,真是个坏孩子!」

  「那么你呢?你第一个男人叫什么名字,好孩子?」

  黎星然露出嘲笑的神情:「你不会觉得,那个时候的我有资格当孩子吧?十
六岁时离家出走,被几个混混拖到出租屋里轮奸了四天,哪有名字可以记?」

  我将目光转向她,审视着她的表情,我没有挖掘到任何负面的情绪。她也在
盯着我看,直到我挪开了眼睛。

  「哼哼,你要是刚才露出怜悯的话,我一定要狠狠掐你一下。」女孩说。

  「没什么可怜的,你应该是自己玩过头了。你这么聪明的人,如果不想,就
不会把自己置于险境。所以你只是妄想着自暴自弃的情景,去故意逗弄那些家伙,
在钢丝上跳舞,然后享受着坠落时的无可奈何。」

  说到这里,我重新看向她:「就和之前,你在车上骗我抽烟的时候,如出一
辙。」

  黎星然满足地躺在我的肩膀上:「是凭直觉猜的吗?为什么总能这么准啊…

  …我原来以为男人的直觉都很差的。」

  「看多了人就会猜了,你不是也一样么?」

  「方颜。嗯。」黎星然扯回了话题,「你说出她名字的时候十分坚定,这意
味着你没有把你心里的她藏起来。所以,你们应该还会见面的吧?你把她调教成
你的东西了?」

  「没有。只是简单地同学聚会。」

  黎星然大笑:「哈哈哈哈!那就说明,她对你依旧有好大好大的重量!光是
占有还不够,她是能戳动到你的人,我没说错吧!」

  我不得不承认,在运用直觉这种东西的时候,女人更加熟练。当我在水里一
板一眼的摆动手臂和双腿的时候,她则像鱼儿一样畅游起来。

  「你说对了。」

  「我要是让我的狗把她叼回来,让他把她狠狠地操坏,你会怎么样?」黎星
然露出邪恶的表情发出挑衅。

  她的狗……我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身体修长,肌肉鲜明的男人。

  黎星然的挑衅很有效,我感受到了内心的悸动和焦躁。不过它们稍纵即逝,
因为我能够毫无遮拦地说出方颜的名字,就不会忌惮她对她做任何事。

  「我会让你赔偿我,用你自己。」

  只要黎星然在就可以了,殷茵,方颜,凌樾,她们和她无法相提并论,至少
现在不行。

  「你的玩具太贵,我可赔不起。」黎星然咯咯笑着,让我安心,「然后呢?

  你和方颜谈了一段甜蜜热烈的恋爱,直到你出国,分手,是这种剧情吗?」

  在外人看来那的确是一对少男少女间刻板、寻常而又烂俗的故事,这其中没
有任何足以向黎星然描述的东西。她已然知道了方颜在我这里拥有什么程度的重
量,那我便无需赘述。

  「她和韩钊关系也很好。漫谈会之前,我们还一同参加了酒店主厅的宴会。」
我隐晦的将韩钊拽入了对方颜的描述中,希望能多少给黎星然可能出现的疯狂添
加一些枷锁。

  黎星然全不在意,她眨眨眼:「韩钊也喜欢她吗?看来应该是个好女人。」

  我笑笑,没有在这个主题上纠缠。不过听上去……

  「好像你对韩钊的评价也不低。」

  「这里的男人,要么被驯化的太厉害,要么嚣张跋扈还要披上一层上流的假
皮。韩钊不愿掩饰自己的野性和泥土味道,可骨子里也毫不粗鲁,很有意思。」

  我自以为已经很了解韩钊了,但是从黎星然嘴里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才发
现自己竟然还能对他产生新的视角。

  「我把最好的兄弟和女人都留在了这里,飞到了海洋的另一头,你的地盘。

  我父亲的哥哥在美国有不小的生意,我十八岁投靠过去,上了五年学,然后
帮大伯打理生意。你在出租屋里被人轮奸的时候,我或许正坐在大伯身边开会。」

  黎星然撇撇嘴:「羡慕我啊?」

  这在普通人耳朵里听起来毫无逻辑,但她说的太对了。正如我在露台上对她
产生的第一缕强烈的念头,我是那么嫉妒她,嫉妒她能以如此年轻的姿态,站在
和我同样的水平线上,眺望着这个世界。磨难可以致命,也可以是钥匙,她拿到
钥匙的时间,比我早太久。

  「是的。」我用手抚摸着女孩的肩膀,「我在和方颜一起的时候,像是拥有
无穷精力的野狗,在山野中奔跑,撕咬着一切试图套住我的笼头,然后不知疲倦
的交媾。但到了那边,精疲力尽的我被套上了狗绳,自以为老老实实挣得一些东
西,就能够重新拥有那个女人。于是我按部就班的、惟命是从的活了很久,回头
看去,仿佛行尸走肉。」

  「嗯……被过去拴住了。可是,又是什么改变了呢?」

  「本性如此。当我熟悉了那片土地的气味,扔掉了方颜的影子,活力终于回
来了,绳子也便无法再拴住我。我背着大伯口中的忘恩负义做起了小生意。生意
很难做,所以脚难免会踩到灰色地带。于是藏在暗处的牙齿,就出来咬我。」

  「哈哈,在所难免。」黎星然是黎氏宗亲会下面的人,她自然很明白。

  「我坚守了一些东西。当合伙人和竞争对手理所当然的认为我不是问题的时
候,我变成了他们眼中最大的问题。向不该求助的人求助,向不该撒谎的人撒谎,
新的谎言用来遮挡旧的谎言,非法走私品、毒贩、IRS、hitman,我们
所有人的判断失误让事态往不受控制的方向一路滑去。事情发展到最后,对我的
合伙人和对手而言,如果我能够安安静静的死掉,那么麻烦才能够得到解决。

  所有人都安全了,只要我变成孤魂野鬼。」

  「我做了防备,但焦头烂额的我还太过稚嫩,终归还是疏忽了去防备身后。

  生意即将垮掉,官方全面启动调查,而在他们都要和我一起掉进死亡漩涡之
前,我却开着车自己跑到了怀俄明的国家公园,享受着最后一次野营,安详地等
待着崩塌的降临。我接受了自己的失败,甚至放弃了继续活下去的渴望。但他们
却不知道我的想法,他们只希望我能够尽快消失。」

  「我的合伙人开着车,带着我的竞争对手和一个打手追来,他们偷偷密谋了
我的结局。在他们举枪的时候,我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不过那两个被酒色掏空
的小子,枪使得实在太过差劲,子弹擦着我的耳边掠过。那一瞬间,生存的本能
绞杀了之前所有的绝望,简简单单的处决变成了一场山地的追逐。这很可笑,但
我却疯狂地跑着,林地与岩石成为了我的庇护,我知道只要自己停下来,脑浆就
会溅的到处都是。」

  黎星然用力搂着我的胳膊,小腿在床上兴奋地蹬来蹬去:「哈哈哈哈,男人
真是喜欢惹出这些热闹的故事,像是拍电影一样!你把他们都杀了?」

  「浓密的树林,我躲在灌木丛里,抱着石头跳出来,用全身力气砸死了一个。
然后我中枪,倒地,被那个将近三百磅的打手用脚踩住脖子,枪也顶在了脑门上。」

  「然后呢!?」

  「然后她出现了。」

  我知道今天一定会重新点燃关于她的回忆。当我将她再次吐露于这个世界的
时候,仿佛她又活了过来。这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折磨,一瞬间的幻想与错觉,她
的音容笑貌,让冷库中紧锁的那个左欢险些一起复活。

  「她拿着一把温彻斯特M70,一枪击碎了打手的脑袋,干净利落。另一个
站着的人举起手,嚎叫着想要投降,他忘了扔下手中的枪,于是又一枚弹壳崩出,
他也变成了摔倒在地的尸体。」

  「我也用过那把枪。」黎星然小声插嘴。

  「我想也是,那把枪很好用吧,内布拉斯加人?」我将她抱紧在身边,汲取
着她身体的火热,给自己继续讲下去的力量。

  「她救了你,把你带回了【红杉社区】,对吗?」黎星然猜出了接下来的故
事。

  「她想杀我来着,但是我已经近乎昏迷。所以她没能下手。当我再次醒来的
时候,已经被安置在病房里了。后来我才知道,自己为了逃命,慌不择路地跑到
了他们的领地之中。这个【红杉社区】的名字是【迦太基】,成员大概有一百六
十名。」

  时至今日,我依旧记得他们每个人的名字。那些名字背后的温情、冷漠、火
焰和仇恨依旧栩栩如生。

  「【迦太基】在四十年前成立,他们和怀俄明的印第安保留地做了交易和协
定,在保留地内占据了很大一片土地,开始了世外桃源的生活。保留地内有独立
的执法权,所以身处保留地内的【迦太基】几乎可以算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国土了。」

  「他们为什么会接纳你?」

  「因为我已经无处可去。我已经被完全的背叛,失去了所有,外面没有任何
让我继续留恋的东西。【迦太基】的领袖洞察了这一点,所以他接纳了我,我也
接纳了他们。他们成为了我的家人,我的族群,我的部落。」

  「还有另一个无法忽略的条件吧?」黎星然没有被我的叹息所欺骗,「比如
基因。」

  她一定想过很多次了,所以才能做出这么准确的判断。

  「没错。【红杉社区】的人们并不是愚昧的野人,相反,为了维持世外桃源
的生活,他们不仅拥有在荒野中活下来的能力,还要掌握能够维持外面信托资本
良好运营的知识。基因的健康和多样性,能让社区从生物角度很好的延续下去。

  一个外来者,在有限的空间内注入新的活力,这对社区是好事。我的去留,
也是在三个月后,由整个社区三十岁以上的成员一起决定的。」

  「你或许很合适,但如果只有你一个是不够的。吸纳新成员的规则,很大程
度上会决定整个社区的稳定与存亡。」黎星然不知不觉间将思绪迈到了学术讨论
的地界,这让我有些无奈。但这又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毕竟【红杉社区】的秘
密对这个圈子的人而言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社区的女性成员会依照自己的意愿,去社区外觅偶。有些人不再回来,但
那是极少的偶然。其中绝大多数会在获得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再次回到社区里。

  我无法代表其他社区说话,但至少在【迦太基】里,我们没有任何限制成员
去留的规则。」

  「从这里长大的孩子,能融入外面的世界吗?」黎星然的好奇心仍然旺盛着。

  「我们自然也有电视和广播信号,只是没有互联网。从电影和电视剧中,我
们的孩子可以轻松了解外面的世界。他们或许对一些地方会有疑惑,但一个百无
禁忌的社区,又怎么会害怕解答孩子的疑惑呢?他们成长的很好,没有变成什么
不可救药的变态。」

  「如果他们了解了外面的世界,不会对你们内部奇怪的性道德产生抗拒吗?」

  「如果你了解了一个滥交的社区,就会对你现在的性道德产生抗拒吗?」我
用戏谑的方式回答了女孩的问题,「生活是立体的,信息是平面的,二者无法在
一个高度抗衡。对外面的人来说,我们是一场淫乱的聚会;而对社区的成员来说,
外面的世界才是一场可笑的禁欲表演。两边彼此对视,谁也不会把对方当成什么
圣地。」

  黎星然若有所思的点头,接受了我的解释。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扬起眉头。

  「嘿嘿,那,你在社区里生孩子了没有?」

  「没有。成为母亲时机,以及选择哪个男人成为父亲,是女人们非常看重的
两件事,我还没有得到成为父亲的机会。在想要成为母亲的时候,我们的女人们
往往会挑选复数的男人成为父亲,在可以受孕的阶段与他们一同交合。父亲们的
朦胧化,消解了公有社区内部很多矛盾。事实上,我……本可以成为父亲的…
…」

  「成为「她」孩子的父亲?」黎星然抓到了我的一缕情绪。

  「嗯。」

  「说说她吧。她在你的故事中,是最重要的。」女孩柔声说。

  「她二十一岁,印第安混血,有着光滑细腻的肤色。他们叫她「坦辛」,意
为斑尾鸽。」

  「她是什么样的人?」

  「不爱说话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救了我,或许她根本不会在社区中和我说
一句话。」

  「但她的确是救了你。」

  「是啊……她感到自己对我有着某种责任,所以对我展现了超出寻常的关心,
像照顾一只受伤的动物,萌发著独属于我的那份感情。」

  「而你对她也是。」

  「嗯。很有意思,我当初为了表达对她的衷心,拒绝了几乎所有和其他女人
交合的机会,结果只是换来她充满了莫名其妙的询问。「你和我上床的时候不是
挺行的吗?」我记得她是这样说的。」

  黎星然笑着,我也笑着。我很高兴自己还能在谈论她的时候笑起来。

  「她和别的男人做爱,我和别的女人做爱,然后我们在筋疲力尽之后,执着
的回到彼此身边安睡——那是大概一年之后的事。我毫无障碍的融入社区,他们
都把我当成自己人,社区的委员会将我的名字也放在了信托资本的所有权名单里。
我原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离开那里。」

  「他们帮我一起盖了属于我的小房子,我跟着他们学会制作皮具、烧陶、打
制铁器;我们拿着猎枪,在山野中追踪猎物,像人类最初之时那样兴高采烈的带
着猎物回家,在篝火旁分享肉与盐。带着满手的油脂,开始与坐在自己身边的女
人做爱,任由她把酒与脂肪抹在我的脸上和腿上;没能打到猎物的时候,就开上
两罐牛肉罐头,然后唱歌,比赛射击,打赌谁能用投石索击中野兔。在阴天的时
候去疏通下水道,带着一身恶臭让女孩们拿着高压水枪在中央广场上围着乱喷;

  她们厌恶的皱着眉头,并在高高溅起的水花中哈哈大笑,她们扔掉我的脏衣
服,拉着我再次做爱。她们教我怎么用绳子,怎么用鞭子,怎么用棒子,有人喜
欢我的风格,有人讨厌我,我们与外面的世界没有很大的区别,只是更加自我。
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丢掉那些需要掩饰的理由,我在那里明白了自己
该怎样活着……」

  我让脑海中乱窜的记忆毫无章法的倾倒出来。那些具体的字句没有什么价值,
与之相随相伴的情绪才是真正的故事。黎星然静静地听着我呓语一般的述说,无
意识的手掌摩挲着我的胸膛。

  我说完,停顿了很久。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把那些欢快的记忆从皮肤上抖
落。

  「那一年,怀俄明在十月份的下旬下起了暴风雪。」我压抑着跳动的心脏,
继续讲道,「我们的十来辆皮卡一夜间被冻坏一大半。谁也没料到十月份会下雪,
于是我们开着剩下的车,急匆匆地准备去城里采购。开出保留地要三个小时,可
是在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就发现山路已经被堵死。积雪压断的树干从半山腰滚落,
夹带着巨大的石块摧毁了我们离去的通道。」

  「社区里的大型推土机恰好是被冻坏的车辆之一,与外界通讯的天线也被暴
风雪吹断,所以我们只能等待温度重新升高之后徒步离开,去外面寻求帮助。那
本来不成问题,但那一年的冬天却已经从十月底悄然开始。」

  「我们等到了11月,然后不得不认清已经被困住的事实。在这种温度下离
开社区求助是不可能的,所幸我们的应急储备还十分充足。虽然大家都讨厌豆子
罐头,但仓库的补给足够我们吃上半年,谁也没有真正把这场灾难当成一回事。

  我们会趁着天气不错的时候去继续猎鹿,虽然猎物很少而人口很多,但那只
是为了尝尝鲜,大家都还算满足。」

  「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场事故。仓库的燃油不慎被人点着,爆炸波及了旁
边的食品仓库。我们努力抢救了一些补给,但大部分都葬送在了大火之中。从那
一天起,取暖设备失去了电力,食物也不得不开始限量配给。而那远远不够…
…」

  我看向身旁再也笑不出来的女孩:「黎星然,你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吧?」

  「寒冷与饥饿,会把人变成动物。」黎星然轻声说。

  「挨到一月份的时候,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五六所房子里,节省着取暖的柴火。
孩子们饿的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男人和女人也骨瘦如柴。我们几个壮年男人,
白天拼着命想要多打几只猎物,但下降的体力使得我们无法离开社区太远。社区
附近狩猎次数太过频繁,愈发驱赶着猎物远离着我们的活动范围。有人咬着牙自
告奋勇想要闯出去,但他们只带走了更多的补给品,却再也没能回来。」

  「你没有尝过那种饥饿。我们可以用每天三勺的煮豆子来延续着身体的运作,
但也正是这种绵延的细小折磨,让人的脑子不知不觉的腐烂。你不是人了,也不
是野兽,你撕扯头发,咬破手腕,想用意志扼杀本能的欲望,于是你脑子被烧坏,
去找雪,只有冰凉的雪水能消融腹熊熊燃烧的饥饿。」

  「人们在无声无息中死去,当第二所房子中的人被发现已经全部冻死的时候,
疯狂总算是爆发了。事实上,能这么晚出事已经非常不易。可是他们做出来的事,
仍然和所有人一样愚蠢而无聊。他们偷走了补给品,在晚上一股脑塞进了自己的
肚子。饥饿让他们失去了判断能力,也让所有人进入了被暴力支配的末路。

  广场上的第一声枪响之后,人们就很难再停下来。有时候我回想起来,他们
或许也只是希望被别人杀死罢了。」

  「你也杀了人,在那个时候。」黎星然说。

  「不。我和她打心里都是相对冷漠的那种人,当他们开枪的时候,我和她只
是靠在一起,藏在地下室里。我们两个都还算平静,早已准备好在对方的陪伴下
一起死在寒冷中。」

  「后来呢?」

  「后来争斗停止了。大雪掩盖了尸体和社区里的道路,连房子都被盖住了半
截。这反而让屋里暖和了起来。我们从地下室爬出来,社区只剩下二十来个活人。
大部分的女人和孩子都呆在社区另一边的房子里,我们这一栋除了我们两个,还
剩下四个男人和一支枪。」

  「我们六个相依为命,在房子里靠剩下的罐头又撑了一个星期。最后,我鼓
起勇气,拿着枪爬出房子,准备再去雪中一搏。」

  「我走在漫天的大雪里,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我想,如果这次打不到东西,
自己死在外面就好。双脚陷入雪地,留下深深的脚印,还有那会令人进入疯狂的
咯吱声。我到现在听到踩雪的声音都会有些作呕。不过,既然现在我还活着,就
意味着我没有白走一趟。」

  「我打到了兔子。雪白的兔子,你几乎无法用眼睛看到它。但是极端的饥饿
仿佛催化了嗅觉的力量,我知道它就在那里。孤注一掷的一枪,总算是没有让人
失望……她曾经带我练了很久的枪法……」

  「我带着兔子回家了。但是等在那里的是一锅热汤。」

  我的全身冰冷下来,这几乎是本能的反应,为了自己不被记忆吞噬。

  「他们从来没指望我能打回什么猎物,他们只是想哄我离开。于是他们可以
将她掐死,把她像牲畜一样切成肉块,再放进锅里。他们已经盘算了太久,如果
不是因为饿得头昏眼花,我在出发之时应该还能听到她挣扎的声音。」

  「他们以为我看到热腾腾的肉汤就可以原谅他们。可你知道的,我已经有兔
子了,所以他们并不能被赦免。枪里还有七发子弹,我打死了他们中的三个,还
有一个和我滚在一起。筋疲力尽的两个人像孩子一样打架。他比我更有力气,因
为我已经在雪地里呆了太久。」

  「不过人的眼睛还是太脆弱了。」我伸出手,用两根指头在黎星然面前一晃,
「我抠瞎他的眼睛,然后将他的脸按到壁炉里。他凄惨的嚎叫着,躺在地上翻滚。
我坐在他旁边,让那惨叫声缓解着心中的撕裂。当他再也叫不出声以后,我割了
他的脑袋,和他们对她做的事一样。」

  「然后我站起身,从汤锅中将她的腿和胳膊捞出来,把她剩余的身体放进去
继续熬煮。我将她的头颅抱在怀中,开始大块朵颐,把她吃的干干净净。我剖开
男人们的肚子,将他们胃中的碎块都挖出来塞进嘴里,没有一点残留。于是她成
为了我的一部分,和我永远的在一起了。」

  黎星然因为肾上腺素飙升,在我的怀中不住地发抖。那不是因为害怕。

  「好吃么?」她呆呆地问道。

  「没有什么味道。我原以为在那种饥饿之下,无论吃到嘴里什么都会很美味。
可是她没有任何味道,就好像我的味觉已经完全被夺走。」

  「我将她吃完,然后翻找出另外一些子弹,走出门去,去到最后一屋的女人
与孩子那里。她们躺在地上,微微的呼吸着。我可以把那些男人的肉都煮来给他
们吃,这样她们或许能活下来。但我没这么做……没有意义了。我一枪一枪把子
弹射进她们的脑袋,七个女人,十八个孩子。」

  「我把男人的尸体拖到这里,连带女人和孩子一起,把房子点燃。我不能在
这里留下任何尸体,因为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吃他们。如果我这么做了,那她就只
是和别人一样,成为我吃掉的一块肉而已。我只能吃她一个,那么她对我才有意
义。」

  「兔肉倒是很好吃,我吃了三天。并且打到了新的猎物。直到雪水开始融化,
我背上行李,用三天时间穿过山野。于是我活了下来,而【迦太基】已经不复存
在。」

  「讽刺的是,因为所有人都死了。所以我变成了【迦太基】资产的唯一所有
者。【迦太基】的主要资产是一家老牌制药公司的股份,当我从那个地方离开之
后,就拥有了他们的一切。韩钊口中所介绍的我的身份,就是这么来的。」

  以往的故事讲完了,黎星然仰躺在我的旁边,注视着天花板,很久没有出声。

  「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你会囤积那么多食物了……是心理创伤。」

  「曾经的左欢,就活在那个冷库里面。那里有的是食物,他在那里待得很舒
服。」

  「但是那个左欢,已经没有她了。」

  「嗯,所以他依旧是疯狂的。他在那里疯子一样地打转,却不敢出来。我也
不会让他出来。」

  「你用的是心理学学上的旁观法,把那一部分经验和人格剥离出来,用第三
者的视角审视它们,仿佛在看别人身上发生的事。对吗?」

  「是的。」

  「可是为什么要剥开呢?你的另外那一部分……为什么不让它们留下来?你
所追求的真实自己,如果连完整都做不到,又有什么意义?」

  黎星然的问题让我愣住了,不是因为我无法回答,而是我以为她理应知道答
案。

  「我还没有自我毁灭的打算,黎星然。我还要活下去,做我想做的事。如果
我任由那些东西继续发酵,对现在的我没有任何好处。」

  「那一样是你,左欢。没有曾经的你和现在的你,你只是你。」

  「为什么要和我争论这个?我原以为你会理解,根本不需要我解释。」我皱
着眉头,为女孩跨过了分寸感而恼火。

  「你生气了,」黎星然支起身子,「在这之前你不会的,现在的你更加真实。」

  「你是唯一一个听过我故事的人,我敞开了所有防御,但你并没有尊重我的
选择。」那缕怒火在我胸口盘旋着,无法降落。

  黎星然将脸凑近,她紧盯着我的双眼。

  「你给我讲述一切你所埋葬的回忆,不是只为了让我尊重吧?你在做这件事
之前就该知道,我不会满足于老老实实的聆听。但你依旧对我讲了,因为你觉得
我可以治好你。」

  她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面颊,浸入我的身体。

  「我不会期盼任何人的拯救……我也不需要治疗。」

  「太无聊了,左欢。」黎星然向后缩去,她慢慢远离,背对着我坐在床沿上,
「别人的情绪无法影响你的抉择,甚至你自己的情绪都无法影响你的抉择。你了
解并掌控着自己,从不做错误的选择。你不会让自己陷入任何窘迫,你不会真正
的愤怒、恐惧、悲伤。如果你连错都不犯,你也就不会去挣扎,去拼命,去发现
新的自我。你充满神性,但你不是神。这样的你,已经走到了尽头,你只是另外
一个一个无趣而无聊的人而已。」

  「左欢,如果这就是你能给我的全部,我很快就会腻。把另一半人格锁在冷
库里,你可以自己过得很好。你根本就不需要我,而我也不需要你。」

  我向她捧出了一切,却换来了这种结果……胸口的怒火熊熊腾起,身体瞬间
绷紧,我险些就要扑过去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拖回到自己旁边。

  但是在我做这件事之前,黎星然回头看了我一眼。面对我不知什么时候变得
狰狞的面孔,她温柔地笑了。

  「对的,就是这样,左欢。感觉到了么?另一半正在活过来。」

  我的面颊抽搐着,身体在她的注视下僵硬在光与暗的交界处。

  「我已经心甘情愿的蜷缩在你面前,被你调教,被你占据了内心。可是你呢?
真的要做那个掌控一切的主人吗?你不拿出全部的你,又怎么征服全部的我?

  你终究还是太小看我了。」黎星然慢悠悠地说着。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不受控制的各种情绪在皮肤下冲撞着,我甚至不清楚我
接下来会做什么。

  「不过你已经证明了。」黎星然赤着脚踩下地,踉踉跄跄地绕到了属于我的
这一侧床铺。她坐下来,靠着我赤裸的大腿,在床头柜中翻弄起来。

  如她所愿,抽屉里放着一盒香烟。她将烟点燃,塞进我的唇间。我放肆的吸
着,尼古丁让我暴躁的心神稍微安定了一些。

  然后她将它抢走,独占了剩下的烟身。

  「我证明了什么?」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一些。

  「证明了我对你的价值。或许我刚才是错的,你不需要治疗。你像一只拥有
几十条巨大触角的怪物,如果它们自由自在地舞动起来,那强有力的伸展将摧毁
触碰到的一切。所以你需要一个能够容纳你的同伴,而在那之前,你不得不把它
们冰冻起来。」

  黎星然顿了顿,继续说:「所以那些触角是什么呢?破碎的是什么呢?是什
么让你对自己感到恐惧?是因为你吃掉了你所爱的女人吗?」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了,但很显然,黎星然没有从我的面容中读到
肯定的答案。

  「不是……」她仿佛在自语,「你不会再吃任何人,那是独属于她的意义。

  你将这一点剖析的很清楚,所以它不会是你的问题。那么是由于你杀了那些
男人吗?嗯……也不是,那只是朴素的复仇……」

  在她舒缓而不带任何感情的诉说中,我发现自己的神智已经被牵着向前走了
很远,而我一直不敢去看的答案就在前方。

  黎星然也看到了它。女孩将烟灰弹进还没饮净的酒杯。

  「为什么要杀那些女人和孩子,左欢?」

  「我不知道。」我感到惊慌,因为她问出了最正确的问题。

  「她们可以活下来的,只要吃人就可以了。可是在疯狂的苟存与沉默的死去
之间,你让自己扮演了神,为她们做了选择。你没有这个权力。而挥霍着自己不
该有的权力,才会有无法比拟的快感。你为那种快感而上瘾,也为快感背后必须
付出的代价而恐惧……」

  不知什么时候,泪水已经在我的脸上肆意流淌。

  「她们都是很好的女人……那些孩子也将我看做值得信赖的兄弟……我为他
们做了正确的选择,不是么?」我喃喃道。

  「是的。」黎星然握住我的手,「你爱她们。也正因为你爱她们,所以一切
不关于她们,只关于你。你不让她们吃人,因为那仍然会将你的她贬低成和另外
四个男人一样的东西。只有你能吃,你也只能吃她一个,只有这样她才能于你处
永生。你为了维护一个毫无道理可言的念头,便可以将你所爱的那些人们全都献
祭出去。那么从那一刻起,再也没有限制了……再也没有边界……常识,法律,
道德,正义,信仰,这个世界上其他存在都变成了尘埃与蝼蚁,它们无法束缚你,
也无法支配你。人命于你已经毫无价值,所有东西的价值都只能由你自己来决定,
你成为了自己世界的主人。你面对这巨大的权柄而心生惧意,所以你缩回去,割
掉自己的心,扔到冰冷的匣子里……」

  女孩靠近我,亲吻我的嘴唇,她说:「打开冷库的门吧,成为完整的自己。

  看看我。我就是你。所以,你怕什么?」

  「我害怕自己在放纵之中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你才被我吸引,认为我会是那个陪伴你一生的人,我能容纳你所有的
触角。」

  「你愿意吗?」

  在不知不觉之中,我重新找回了平静,而在那一刻,我也对黎星然说出了我
的渴望。

  一切都仿佛星星在银河中旋转,在特定的时间,归于属于它应该在的位置。

  在此时,说出自己的请求,然后对方就会给予永恒的承诺,我无比坚信着。

  但是黎星然摇了摇头。

  「为什么?」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很抱歉,我的左欢,我没办法做那个人。」

  我感到了强烈的窒息。

  「为什么!?」

  「因为我将在三十五岁那一天死去,那是我为自己定下的终点。」

  我长大嘴,愣了足足十秒。

  我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大笑起来,像凄鸣的枭。

  这就是黎星然的秘密,这就是她可以不为所动的那只锚。

  她无可动摇,绝不犹豫,永不臣服,因为当一个人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之时,
她就会无比强大。她断绝了自己的一切希望与绝望,她只活于此时与此刻。

  未来这个词,是让人做出怯懦选择的弱点。

  可是我依旧无法接受她的选择。

  「为什么?」我第三次问出这个问题。

  黎星然抬起手掌,横在我的面前:「酒精、烟草、药物,都无法动摇这只手
的稳定。它可以纹出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刺青。但终有一天,它会再也不受控制,
成为一只抽搐的肉块。」

  在这一瞬间,我豁然明白了她隐藏自己母亲的原因。

  「亨廷顿症……你母亲死于亨廷顿症……」

  那是无药可治的显性遗传病,于中年病发。初时身上的肌肉会慢慢丧失掌控,
渐渐开始挥舞手臂、甩动脖颈,如同疯子在跳舞,最后死于呼吸肌衰竭。

  「是的,我身上就有她的基因。这是她给我的诅咒,也是她给我的礼物。我
告诉过你,我相信命运,而这就是我永远无法回避的命运。」

  黎星然看着我,静静地说。

  「我选择在发病之前结束自己的生命。这具身体,就是我留下的作品。」

  「可如果你没有发病呢?」尽管不想,但还我是忍不住说出了劝她的话。

  「那不重要。我的决定,已经定义了真实的自我。我不会变成皱巴巴的老婆
婆,让这些美丽的刺青成为干瘪扭曲的涂鸦;我也不会坐在轮椅上插着尿袋手舞
足蹈,丢掉仅存的优雅和尊严。我将死于我最完美的那一刻。」

  她说要用十年的时间填满她的后背。在那个时候,作品就会完成。我现在终
于知道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左欢,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我愣愣的坐在那里,还没有从黎星然强大的意识中完全清醒过来,我只能木
讷的问:「什么?」

  「我的狗会在我死后处理我的尸体。而当一切结束的时候,我希望你也可以
在那里。」

  「当一个见证者?」

  「不。我想请你亲手将我的作品剥下。你说过,你会鞣皮,那就将它鞣制成
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刺青品。我的作品,就是我的意志,让我永远存在下去,就
像你吃掉你的她一样。」

  「你可以让你的狗去做。」

  「不,他做不到。他太爱我,所以太软弱,他和你相比完全不够资格。我会
一点一点帮你释放那些冻结的地方,和你一起将你所选择的幼芽浇灌成为可以和
我相提并论的东西。但我无法陪着你,至少不能永远陪着你。」

  「答应我吧,左欢。在十年之后,剥下我的皮,赐我以永生。」

  我将颤抖的手掌敷在女孩的面颊上,胸口处感到剧烈的疼痛,那些冰冷的东
西正在被她复活。我感到,自己在和她相识的一天内,已经跨过了无数岁月。

  「我答应你。」

  沉默的彼此对坐,我呆呆望着女孩心口处血红的风信子。

  「重燃生命之火」。我仿佛能感受到,她在刺上那抹鲜红的时候,是如何下
定决心要热烈地活着,并华丽的死去。

  可她对我所抱有的炽烈感情没有因此褪色。她在高架桥上喂我的那只烟,已
经诠释了我对她是什么样的存在。虽然只有一瞬间的冲动,但她的确产生了为我
丢弃既定命运的念头。决定自己如何死去,这对黎星然而言有着无法比拟的重量。

  和我一起死在坠毁的车厢里,残忍的现实对我们这种生物来说反而是狂热的
恋意。此时此刻知晓了真相的我,无法不为之动容。

  可是,我已经再也不能继续向她靠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凝固于此刻。

  世间没有人比我们更加了解彼此,但继续迈步,意味着失去自己。

  因为我们都是可以洞悉真实的怪物。确凿的结局就在眼前,我如果为了她继
续向前,便只会变成她的另一条狗;而她如果为了我放弃自己的计划,她就会丢
失她的锚,那么她强大的理由也会无影无踪——不再强大的她,只会变成我的奴
隶。

  我们已然不会再让自己沉溺于对方,尽管我们都已成为了彼此独一无二的存
在。

  在这场美好的梦境中,她清醒的时间一直都比我多。但她没有自私地享用我
的希望,也没有傲慢地玩弄我的绝望。

  于是我也得以从梦中醒来。

  一无所知的我曾对黎星然说,悠久和长远只存在于幻想之中,真实的它们残
破不堪。

  她的回答是「你能这么想,真好」。她知道,我没有她也一样可以。

  只是那些被她所融化的地方,再也无法重新冰冻。

  触角开始蠢蠢欲动,它们终将缠住所有人的喉咙。

               (待续)

  已逾二十万字,放上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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